胡恩威老師是個不折不扣的「空中飛人」,身影往返於台北、香港、上海、北京這幾個以華語為主的大城市,合作過的藝術家如賴聲川、林奕華、孟京輝等等,不勝枚舉;更厲害的是,他之於其間所扮演的角色也非常多樣,導演、表演、監製、策劃、舞臺設計、多媒體設計、策展通通難不倒他,而劇場之外呢?他主持政論節目、偶爾出手建築設計便又擄獲大獎、寫電影劇本(還不小心就得到最佳編劇提名)、主編文化雜誌,如此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實在少見,而面對我們驚訝的反應,胡老師也只是笑笑的說:「都有興趣,所以也就都做了吧!」 這樣把別人飯碗給全搶了的胡老師,大學時主修的專業是建築,他帶點慶幸的說:「我成長的七、八零年代比較單純,還沒有手機,網路也沒那麼發達,可以很專注的投入。」抓緊身邊的各種資訊來源,看書、看電影、聽音樂,就是他接觸世界的方式。直到某一次的課堂講座,進念二十面體的藝術總監榮念曾引領胡恩威認識劇場,胡老師開始發現,也許,在劇場可以玩到所有他有興趣的事情。已經步入中年,卻仍是「憤青」的胡恩威不僅在劇場游刃有餘,他仍在網路上經營部落格、在電台開講、在報章雜誌開罵,胡老師對於香港的政治、文化、教育局勢多有反思,近年的「東宮西宮」系列,總敢拿最火熱的議題開講,SARS、特首、一國兩制皆曾入戲,看起來溫文儒雅的胡恩威極度關心社會,無論劇場、文學或是電視媒體,都是他與社會對話的媒介,而一旦決定要「對話」,胡老師也就沒有在客氣的,「直言不諱」就是這個憤青的正字標記。 儘管如此「貪食」,但胡老師卻仍對劇場情有獨鍾,最大的原因就是劇場無可取代的「即時性」,用英文來說的話,是「real time real space」,這是劇場的本質──錯了不能重來、每一場演出都是獨一無二、有觀眾的即時互動才能成立。這個無法複製或取代的經驗讓胡恩威多年來著迷與此,不管經驗有多豐富,只要一不留神,這個黑盒子隨時會翻臉不認帳的。就這樣,「嗜劇場」的胡恩威一頭栽進來,再回首,已是二十多年光景。 說來也巧,「二十年」正好是國光成團的年歲,在藝術領域上各自闖出一片天的胡老師與國光在此時相遇。對在國光的我們而言,胡老師的作品毫不陌生,早年與林奕華合作、近年在【進念‧二十面體】創作的作品,都讓劇場工作者們如數家珍。而對胡老師而言呢?傳統戲曲亦是他所關注的範疇,十年前和江蘇崑劇院柯軍、石小梅等人合作的《臨川四夢湯顯祖》可說是一代表,但細數其作品,可以發現各式戲曲元素非常頻繁的出現,彈詞、崑曲皆是常客。胡老師在傳統的基礎上嘗試實驗,對他來說「實驗由差異開始,沒有差異便沒有實驗,沒有實驗便沒有創新。」 經過幾次設計會議,導演提出了一個「物空而情實」的概念,想要強調在《十八羅漢圖》中仍需遵從京劇簡約的傳統,把主舞台留給演員發揮。很幸運的,舞台設計胡恩威老師也有類似的想法,他說「我在設計這個舞台是在造『空』,而不是造『實』」,胡老師甚至開玩笑地說「通常我設計的都希望不要製造太多垃圾」。這樣「寫虛」的意念其來有自,近年來對佛教藝術多有學習的胡老師,在「禪」與「虛」中找到共通的語言,對他來說,舞台設計並不是把舞台填滿,而是把舞台變得更「空」,讓演員有更多的空間去演。 因此,「不要有具象的舞台」成為了舞台設計的基本概念,戲裡面呈現出的場景多是意象,代表什麼意義,端看表演者如何與之互動──而這樣的概念,不正是從「景隨口出、場隨人移」幻化而來嗎?在胡老師的巧手打造之下,「山」、「寺」、「羅漢」其實都由來自同一個物件,透過多媒體的妝點提示、演員程式化的動作帶領觀眾想像場景,在這樣的舞台上,沒有宏偉壯麗的實體建築,沒有鉅細靡遺的寫實細節,也許觀眾並不容易察覺舞台設計到底做了什麼,但反之這個「無痕」的去烘托台上的演員,其實正是胡恩威老師煞費苦心去貼進戲曲美學的精心設計啊。圖說:胡恩威老師(中蹲者)與《十八羅漢圖》創作團隊討論設計概念。(林雅惠拍攝,胡恩威提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