標題：戲談荒誕豫劇《少年齊桓公》
發佈時間：2006/1/1
作者 李國俊 國立中央大學中文系教授
國光劇團豫劇隊演出的《少年齊桓公》一劇，標榜為「荒誕歷史劇」，並宣稱以「荒誕手法還原歷史故事」，因此邀集了許多不同領域的藝術工作者，參與這齣「荒誕劇」的打造工程，企圖為傳統戲曲的現代舞台做出一番新的嘗試。呈現在舞台上的成品，的確有許多「眉角」挑戰傳統戲曲觀眾的欣賞慣性，卻也吸引著一些不曾進劇場觀賞傳統戲曲的年輕族群。演出當中，但見台下的觀眾有人拊手稱妙，哈哈大笑；也有人搖頭縐眉，嘖嘖喟歎。看來又是一場對於傳統戲曲的定位與未來走向的爭論話題。
您問我怎麼看這齣戲？或許只能應和著原創旨趣，就從「荒誕」的角度來談這一堂炫幻奪目的傳統戲吧。
初次見到該劇宣傳照的人，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，這種相識感不在京劇，不在豫劇，而是在台灣的外台歌仔戲。進劇場後果然見識到一場光彩炫麗的服裝秀， 原先領教過康延齡的劇場服裝秀，是江之翠劇團於林家花園演出的的《後花園絮語》，厚重的金色系服飾在南管樂者身上還算端莊，在演員身上則略顯拖遢。這回則將大唐壁畫供養人頭飾服裝、寶塚歌舞秀戲服、胡撇仔戲妝扮、霹靂布袋戲、天線寶寶等，通通集合在台上，配合上金色系列為主的富麗堂皇花樣，確實將舞台裝點得熱鬧繽紛、亮彩俗豔。當看到演員頂著超大頭飾、拖著厚重的後擺，只能擺擺架勢，連轉身都很難，更遑論有什麼優美的身段。此時，我內心不斷的反復告訴自己，這是「荒誕劇」，創作者或許有意「還原歷史」，讓我們更珍惜現代服裝的輕巧方便。
從劇本來看，作者描述姜小白從小熟讀典墳，深諳為了爭爵位兄弟相殘之事，因此無意君位，一切的錯都是司命主簿造成和鮑叔牙所逼。宅心仁厚的小白順從天意，逢兇化吉，終究得以接掌齊國正朔。而作者更著力於營造管仲與小白間的矛盾，當選邊站時只能選到公子糾，管仲對小白連刺三劍以表明效忠大公子；接著安排表妹當間細以進鴆酒，除了打探消息外加趁機索命；最後荊陵三箭更急欲致小白於死地，以免搶了公子糾的頭彩。這些恩怨在鮑叔牙力保下，小白都原諒他了，卻在命運作弄下，又要奪人所愛。這麼看來，管仲徹頭徹尾是個卑鄙小人，劇中除了安排他唸一段「禮義廉恥」的《管子》原文外，不曾見他有什麼作為，當然連自己念的「禮義廉恥」都不能奉行。要不是大家年少曾讀過孔子推崇管仲的話語，真找不出這人有何優點值得小白一再包容他、順從他。當然那是後話，一個「霸主」總有異於常人的地方，只是苦了菁菁姑娘，在男性沙文政權下，不過是個隨時可以送人的禮物。
從音樂上來說，太過交響化的後場，幾乎吃掉所有演員的嗓音，尤其厚重的低音再再挑戰傳統戲曲聽眾的容忍度。「以唱為主」的傳統戲曲特色在這齣戲中退居次要，除了要殺管仲時的進退躊躇，王海玲有了較舒放的揮灑外，其他唱段則不易留給觀眾較深的印象。朱海珊，殷青群等人其實都有相當寬廣的嗓音，只是這齣戲未能為他們設計主要唱段，殊為可惜。女主角謝文琪則只有唱小曲留給觀眾印象，也真是折煞演員。換場時幕後男聲伴唱的聲樂曲，也曾見於《曹公外傳》的演出中，這段唱法與傳統戲曲聲腔格格不入，又容易引發大陸革命歌曲的聯想，除了突兀以外，或許仍是「荒誕」的主軸之一吧。
舞台美術與服裝一樣，看得出是試圖用心去經營得精美華麗的，只是時而古典，時而新潮，或在古雅的庭園中插上幾株卡通圖案的樹，總有那麼一點怪異，不過這仍是為了「荒誕」所做的安排吧。
整齣戲的演員陣容算是相當整齊的，顯現豫劇隊在公資源逐漸匱乏下，其實仍然保有一群優秀的演員。這批演員如何讓他們有更適切的戲可演，如何有更大的揮灑空間，如何展現「台派豫劇」的特色，當是最令主事者傷腦筋的地方。
最後談到「齊桓公」乃是小白死後的諡號，劇中生氣的鮑叔牙當著小白面直呼齊桓公，總是不妥的